送別

你的笑容，一如往日。

可是，你要走了。

我知道，你不願意看見我們流淚。你深愛的妻子，指着幻燈片你倆婚禮的黑白照，說之前剛在碼頭釣了一尾大魚，我們笑了。另一張，你戴着一頂醜到不行的太陽帽，她說就是因為一個好友反應特別大，於是每次和她一起旅行，你甚麼都不着緊卻千叮萬囑一定要有這帽子跟身。我們又笑了。

然而，在笑與笑之間，我沒法子控制眼裡的淚。

以前每次見到你，你都在笑，像世上沒甚麼不能解決的難題。你是家裡的大哥，或者是緣分，你待我們，我總感到如同弟妹。我不知道在一個繁忙的大都會像香港，有幾多個像我們般幸運，可以和住在同一樓層的鄰居，不僅在升降機巧遇時掛着微笑點一下頭，還會促膝夜談，相約吃飯，吃到好東西給對方買一份，甚至連你們的至親好友都成了我們的朋友。

你好酒，卻不大喝。我們時常聽到“叮噹”一聲門鈴響，就是你忽然興起，從酒櫃拿一支酒給我們佐餐。

你看着MM 長大，一向疼她。她還小的時候，每當你下班回家又或外出，總愛吹口哨逗她，MM 知道大門外是你，就用她自創的密碼敲門回應。再大一點，她喜歡到你家串門子，和你們說心事，你總讓她隨便打開放在客廳的匣子，把裡面的古玉拿出來當波子般把弄。我對你說你甚麼都順着小孩子怎成，我不記得你答了我甚麼，只記得你只管望着 MM 笑。

一切仿如昨日。

幾天前的深夜，我們客廳來了一只深褐色飛蛾。它飛了好一會兒，之後，在一個相架上停下來。那是MM幾個月大的舊照，飛蛾在她胖嘟嘟的臉上停駐，良久良久，沒有離開。

我們的好友，我們也不捨得你。

天上，人間，無論距離多遠，我知道，我們永遠很近。